张来民
去年底，针对沈阳飞龙公司抢注“伟哥”商标成功，有人预言，1999年将是“伟哥年”。时至今日，这一预言是否得到证实，现在下结论显然过早。但是，“伟哥”二字经过海内外各种媒体的炒作几乎已经家喻户晓；而真伟哥与假伟哥的杂然相陈、中国伟哥与美国Viagra的激烈竞争等等，已构成纷纭复杂的“伟哥现象”。 “伟哥现象”是在世纪之交国际经济全球化日益加剧、中国即将加入WTO以及“依法治国”的条款载入《宪法》、《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复议法》颁布和实施前后这一国际国内背景下发生的。因此，对这一现象进行剖析和思考，就成为保护和发展中国民族产业的一个重要课题。
今年初，经济日报报业集团所属《名牌时报》公布了“1998年中国十大策划个案”，飞龙公司抢注“伟哥”商标的新闻被列入其中。毫无疑问，飞龙公司抢注“伟哥”商标是造成“伟哥现象”的起因，并为以后一系列事件的发生以及法律纠纷埋下了火种。
“伟哥”是美国辉瑞公司研制的新药Viagra的音译。该药自去年3月上市以来很快成为人类历史上最畅销的药品之一。制造这一药品的美国辉瑞公司的股票价格从1997年的41美元飚升到1998年12月的119美元。据美国工业分析家测算，Viagra当年就为辉瑞公司带来10亿美元的收入，1999年估计可以达到14亿美元。另据报道，1999年含美国在内的获得销售许可的国家和地区有11个，11个国家和地区包括美国在内的人口总数不足中国人口的1／3，这意味着“伟哥”在中国的潜在市场将是每年42亿美元的需求，即每年320亿人民币的市场。
Viagra上市像一股强劲的旋风席卷全球。据北京科先数据调查公司统计和分析，到1998年底，约有320种以上的杂志和大约1800种报纸，图文并茂地刊登和介绍美国Viagra。大约50％以上是一整版的宣传，有个杂志竟在一期上动用了从封面到内页的八个整页。这样，通过各种媒介前后的波及效应，再加上我国沿海地区走私的影响，到1998年12月为止，美国Viagra产品在我国市场准入前，而且是在零投入的情况下，至少已经积累了超过5～6亿元人民币以上的无形资产。
正当人们纷纷议论美国Viagra将要抢滩中国市场的时候，沈阳飞龙公司通过沈阳商标事务所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商标局申报，在中国药品和非医用品中使用“伟哥”字样的商标，并依法履行申报手续。1998年9月，国家工商局正式依法予以受理，这表明飞龙公司注册“伟哥”商标申请成功。日后，飞龙公司将合法地将“伟哥”商标以TM（在注册中）的标志字样或商标字样，正式地使用在飞龙公司新开发的治疗男性勃起功能障碍的“开泰胶囊”药品包装上。
其实，抢注“伟哥”华文商标的公司并非沈阳飞龙公司一家。据《中华工商时报》3月31日报道，湖南都瑞制药公司早在去年7月8日就申报了“伟哥”商标的第30类（食品）商标注册，国家工商局商标局的《受理通知书》上注明，申请号为9800075528；而湖南都瑞公司拟申报第5类（药品）“伟哥”商标时却发现已经被广东威尔曼制药公司于1998年6月10日抢注。有人统计，到今年3月中旬国内抢注“伟哥”商标的公司已达30多家。
飞龙集团总裁姜伟曾不无自豪地说，注册“伟哥”商标，“这是我下海以来的杰作，是飞龙走向成熟的杰作，也是中国民营企业走向世界的杰作”。据辽宁省无形资产评估所评估，“伟哥”商标的价值初步评为7～10亿元。这是一笔巨大的无形资产。
事实上，“伟哥开泰胶囊”2月3日上市后立即走俏，供不应求，生产制药公司夜以继日，国内近27个省市94家国有大型医药商业做“伟哥开泰胶囊”特许经营总代理，以至于飞龙集团不得不应客户的要求改汽车、火车运输为飞机运输。不到两个月，到款6000万元人民币，近百万元美金。用姜伟的话说，“这是共和国建国以来不论中药、西药都是第一次”。不仅国内媒体，连美联社、路透社、美国有线电视网等等海外新闻机构和媒体也纷纷对“伟哥开泰胶囊”的上市进行报道。目前，已有近500家外国商家询求和洽谈国际代理销售权。
现在有一种较为流行的说法：“飞龙公司抢注美国伟哥商标”。这种观点不符合事实，Viagra在华文世界里开始曾一度被音译为“威而钢”，含意“勇敢而强壮”，而且辉瑞公司在台湾和中国内地以此名称注册了商标。然而，人们更喜欢以“伟哥”的名字来称呼Viagra，并迅速风靡华文世界。于是，辉瑞公司意欲在香港补注“伟哥”商标，却发现中国沈阳飞龙公司已于去年抢先向中国工商局登记了“伟哥”药品名称，其生产的壮阳药品“伟哥开泰”胶囊也已于去年底上市。
美国洛杉矶出版的华文半月刊《城市资讯》今年第一期刊载了《鱼与熊掌》一文。作者也认为：“汉字‘伟哥’并不属于美国产品Viagra的中文商标，它只是该产品进入华人市场的中文译音。在1998年8月中旬以前，进入中国市场的国内外各种商品，无人以汉字‘伟哥’商标注册。沈阳飞龙公司看到并抓住了这个历史性的商业契机，注册了‘伟哥’商标。中药及其制品对西方文化来讲是熊掌，可是为什么卖了鱼的价钱。反而属于鱼的‘西货’在中国内地却可以高出‘熊掌’的价位？鱼和熊掌之间出了问题。解决鱼与熊掌的问题是企业家的事，不是政府的事。熊掌就是熊掌，飞龙开了一个先例，从此外国人把中国熊掌当鱼的事会更少了。按照汉族的习惯，男孩叫‘哥’，应该叫姜伟先生为‘伟哥’。美国的华人期待着‘姜伟哥’带着他的熊掌而不是鱼来美国，等着‘姜伟哥’吧。”
飞龙公司抢注“伟哥”商标“不仅是药丸之战，而且是企业文化之战；不仅是企业间传统的商标广告争斗，而且是中美企业间关于无形资产在法治意识方面的较量。”北京大学国际经济系主任萧琛教授如此评价。因此，他认为“抢注成功决不仅在于商业利益，而是体现了中国企业家的一种觉悟和一种境界”。
改革开放20年，我国企业家从商标意识空缺，到逐步确立，并迅速增强，这是时代的进步；但是，与日趋激烈的国际化市场竞争还有很大距离。可以说，国内许多著名商标在国外失注的教训是深刻的。“青岛”啤酒商标在美国被抢注、“竹叶青”在韩国被抢注、“阿诗玛”在菲律宾被抢注、“全聚德”在东南亚一些国家被抢注、“凤凰”、“蝴蝶”在印度尼西亚被抢注、“同仁堂”被日本企业抢注等等，不胜枚举。据中国驰名商标保护组织宣传部部长艾宝良统计，我国有150多个商标被澳大利亚商人抢注，27个商标被日本商人抢注，48个商标被印度尼西亚商人抢注。
飞龙抢注“伟哥”商标的成功改变了这一历史局面。正如中央党校经济学教授周天勇所说，“飞龙注册‘伟哥’商标，为保护国家经济安全做出了一份贡献”。“相信中国的商标史上会记下这一笔。”原国家工商局商标局局长李继忠如此评价。
引进外资、外商、外国跨国公司对于促进我国民族产业的发展，改革开放20年已经证明，具有重要的意义；但是，不能丧失民族立场，更不能以牺牲民族产业为代价。
据有关资料显示，我国生产的近1800种新药中很多是仿制品。越这样，企业独自开发的能力就越弱。最近国外公司改变了策略：只允许仿制20年前的过专利保护期的药品，而今后再仿制，外方就要索赔4～5亿元。实质是在新药这块地盘，国外公司将独步中国天下。一旦我国加入WTO，民族药业受到国外公司的冲击将会更大。
社会上传说，美国辉瑞制药厂担心前一段对“伟哥”的炒作使这两个字的含义被曲解，而人们又很容易将“伟哥”与Viagra联系在一起，从而影响美国“伟哥”在中国上市。
种种迹象表明，美国Viagra与“伟哥开泰胶囊”争夺中国市场的竞争越来越激烈。美国辉瑞公司于今年2月13日表示，他们正在研究对一种大陆中药制成的壮阳药品“伟哥开泰”以侵犯商标权采取法律行动；可能与此相关，美国辉瑞公司的中国总裁最近已被撤换；据《北京青年报》5月5日广告，“目前国内同类企业中投资额大（注册资金5040万美元）、装备先进的现代化制药企业”“中美合资”辉瑞制药有限公司北京办事处在北京市招聘人才；在此之前，4月21日《新民晚报》报道，美国辉瑞公司研制的新药Viagra在北京、上海的临床实验日前已全部结束，准备在下月初正式向中国药品监督管理局提出“一类新药当地生产”的申请，顺利的话，预计于今年9月在大连的中国辉瑞制药公司投入生产并上市。辉瑞公司中国总部公共事务总监冯丹龙女士介绍说，辉瑞公司的美国总部法律部门已于去年8月向中国有关部门申请商标注册，按程序要有18个月才有结果，所以说，最终Viagra必须要有的中国名字是否叫“伟哥”，还难确定。但冯女士强调，商标注册没批之前，只要药品审查机构认可，生产可以照常进行，只不过商标后要加TM的标识。
另一方面，来自飞龙公司的消息：5月7日国家知识产权局根据专利法第40条及实施细则第54条，授予飞龙公司外观设计“伟哥开泰”包装盒外观设计专利权。这样飞龙公司提前合法拥有“伟哥”的图案，并可以在“开泰胶囊”的药品上合法使用。
有人形容，中国企业与国外跨国公司竞争，犹如“小舢板”之与“航空母舰”、“小金刚”之与“巨无霸”，力量悬殊显而易见。因此，在经济全球化竞争日趋加剧的背景下，切实有效地保护民族产业显得尤为紧要，至少要营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否则，我国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不仅可能被迫一个个缴械投降，而且我国企业家的民族情感也可能遭受挫伤。
姜伟曾经被评为“中国10大杰出青年”、“中国改革风云人物”、“中国10大青年企业家”、“全国劳动模范”等等。他所创办的沈阳飞龙制药有限公司，从1991年开始到1995年，4年多时间完成销售额25亿元，实现利润4．2亿元，发展速度居全国同行业之首。然而1995年6月，正当姜伟红得发紫的时候，他在报纸上登出一则公告——飞龙集团全面进入休整期。姜伟随之似乎销声匿迹。
三年休整，姜伟称作“炼狱的过程”。三年中姜伟把自己及自己的企业置放在国内和国际的背景中不仅进行深刻的反省和批判，而且在企业内部进行了“再造飞龙”的活动，更重要的是，加大科研投入，将资金的15％～20％用来进行科学研究。研究的重要成果是，“两个国际水准的药物”——“开泰胶囊”和“热毒平”的诞生。“这两个产品，是这三年通过休整主要解决企业未来发展的。”姜伟说，“过去的市场竞争是包装的竞争，但未来的企业竞争是硬碰硬的科技含量的竞争。”
4月23日姜伟在北京新大都饭店对部分新闻记者说，美国一位客商打进10万美金要求继续进货；国家质监局中国防伪行业协会和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事务所关于中国“无假冒、无投诉、无缺陷”商品调查结果寄达飞龙公司，“伟哥开泰胶囊”获全国同类商品第一名；国家科学技术部、团中央、全国工商联等十几个部委评选的“1999年度十大杰出跨世纪人才”结果传来，姜伟荣获“十大杰出跨世纪人才特别奖”……
事实上，飞龙抢注“伟哥”商标成功之后，国内许多商家纷纷打出“伟哥”的招牌。仅在广州街头的药店里就出现了诸如“伟哥神丹”、“伟哥神露”、“伟哥神丸”等数十种标着“伟哥”字样的药品，甚至竟出现了“伟哥食府”字样的饭店极其“伟哥壮阳煲”等食谱；在北京、天津、上海、广州、武汉、重庆等大城市还出现了Viagra黑市，一粒Viagra的价格高达300元左右；一些造假专业户更不放过如此发财的机会，假冒Viagra也在暗中兜售……
面对这股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的“伟哥”浪潮，国家药检局于3月29日发出《关于查处假药“伟哥”的紧急通知》，对“假伟哥”进行打击，是保护真正民族产业的重要措施。
为此，姜伟要用《宪法》和法律赋予自己的权力来保护“中国伟哥”，保护民族产业。这种强烈的法律意识及其实践态度体现了我国企业家的现代精神，也折射出我国社会的历史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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